2020年東京奧運會開幕典禮的主場館—新國立競技場,是由1964年東奧主場館—霞丘國立競技場拆除改建而成。原本新國立競技場的設計工程由知名女建築設計家札哈.哈蒂(Zaha Hadid, 1950-2016)負責,但因造型太前衛和預算過於龐大作罷。後來在國內的設計作品徵集中,由擅長「負建築」的日本大師隈研吾(1954-)與大成建設、梓設計組成的團隊取得設計案。
隈研吾在接受自由作家清野由美的專訪中表示,在札哈.哈蒂後接下這個案子,有如「火中取栗」般的棘手。札哈.哈蒂原先設計的作品線條圓融但極其前衛,對保守的日本人來說不能接受,甚至有人用「一隻隨時等著日本沉入太平洋的大烏龜」來形容。
圖/由隈研吾、大成建設、梓設計團隊所提出新國立競技場預算,足足比原來由札哈.哈蒂所提出的預算省了近1500 億日圓。(取自大成建設、梓設計與隈研吾建築都市設計事務所示意圖)
札哈.哈蒂之所以被換掉,不加節制的預算才是真正原因。她提的預算高達3000億日圓,讓日本朝野上下傻眼。對照於北京奧運「鳥巢」的600億日圓、倫敦奧運主場館的940億日圓,甚至面積超大的東京迪士尼樂園,也只用了1500億日圓。從東京都知事到首相,沒人願意為這預算背書,終於出現「換札哈」事件。有人重砲批評,如果競技場真以這樣的方案執行,是未來幾代人的恥辱。由隈研吾團隊所提出的總預算,則僅有1490億日圓。
1964年舉行的東京奧運會,隈研吾目睹當代建築大師丹下健三(1913-2005)所設計的代代木競技館,宏偉又有氣勢的作品,令當年只有十歲的隈研吾立下要當建築師的志願。經過半個世紀,隈研吾再與東京奧運結緣,即使是「火中取栗」,他也下定決心不讓日本的建築之火泯滅。
在札哈.哈蒂的設計方案遭取消後,隈研吾還想著,不知道會是誰接著她之後來做這個全世界矚目的案子。就在這時候,大成建設邀請隈研吾一起加入設計團隊(另一成員為梓設計),他們在2016年開春的最後評比中,以610比602的8分之差,擊敗由另一位日本建築大師伊東豊雄(1941-)所率領的團隊,承擔東京奧運開幕主場地—新國立競技場的建築設計大任。
圖/2020 年東奧主場館設計人隈研吾,攝於來台出席台開集團台中花博積木概念館啟用典禮。( 攝影/沈嫚君)
隈研吾團隊能勝出伊東豊雄團隊,關鍵在建築工程更簡單,建築預算成本更節約。隈研吾認為他接下這燙手的「栗子」,最大的挑戰在於如何將原有的設計高度降低,以及使用當地的天然建材。經過縝密的計算,隈研吾的團隊成功地將主場地高度從75公尺降到49公尺。
隈研吾在他的著作《我為什麼要建造新國立競技場》中提到,把新國立競技場的高度從75公尺降低到49公尺,除了經費預算節約外,最主要還是他對「負建築」理念的堅持。
新國立競技場周邊的神宮外苑對隈研吾而言,就是東京都心的「聖域綠蔭」,要在這裡建一座龐大的體育場,從生態環境的角度考量,必須堅持和周邊環境融入的「負建築」(註:日文中的負ける,有融合、融入之意)。有了這份堅持,隈研吾知道將會有來自多方的批評,但他心意已決,雖千萬人吾往矣。
圖/新國立競技場外觀以條形木質建材做成屋簷重疊的設計,是從奈良五重塔法隆寺從下向上看得到的靈感。(攝影/劉善群)
另外,隈研吾所主張的A方案,看台分為三層,伊東豊雄的B方案看台則為兩層設計。隈研吾的A方案會被青睞,出自於他對使用者的貼心。隈研吾認為如果看台分為三層設計,就有多出的公共空間可運用,觀眾在觀賽期間要前往洗手間或買飲料、食物,所需的距離和時間較少,對觀眾較為方便。如果是兩層設計,最高層的觀眾要下來上洗手間或買東西都較為不方便。
「生命之樹」是隈研吾設計方案的名稱,強調「樹木和綠色的體育場」、「與環境共生的體育場」和「大家的體育場」。為了突出日本傳統和個人建築風格,建築主體在鋼材結構基礎上,加入大量木質建材做結構。另外,還有融入許多先進的科技建材,讓整體建築能夠適應東京的氣候與環境。
隈研吾透露,新國立競技場的外觀由下往上看,條形木質建材做成的屋簷重疊設計,是他從奈良五重塔法隆寺從下向上看所得到的靈感,他認為可以將日本傳統的建築工藝,融入新世代的大型建築中。
運用木製建材一向是隈研吾的特色。科技的進步,新的木質建材能和混凝土一樣堅固和耐火,同時也能抗震。競技場外牆隈研吾用上了杉木;屋頂部分支撐則用國產的落葉松。隈研吾指出,不用進口木材不僅能節省成本,更能減少二氣化碳的排放。木材加工來自當地本來就有良好技術的小型加工廠,「讓這樣的小技術」成為成就八萬人體育場的元素之一。隈研吾直言,他最被這項挑戰所深深吸引。
環繞新國立競技場整圈的環形木質屋簷,所用的杉木和松木由全日本47個道州府縣所提供,隈研吾在設計時也按各道州府縣所在位置排列,呈現全日本為2020年東京奧運團結一心做貢獻。
圖/東京新國立競技場未開放前,每天就能吸引大批遊客前往拍照。(攝影/劉善群)
「樹木和綠色的體育場」表示全面森林綠化讓新國立競技場成為東京新宿區和澀谷區的「都市之森」。隈研吾認為,這裡不需要太多的造林,而是融入明治神宮外苑那一片參天綠樹和蓊鬱的綠林,成為它們的一部分,更容易變成大家有記憶的地方。
「大家的體育館」,簡單的說就是不讓新國立競技場成為「蚊子館」。隈研吾在競技場的一樓和五樓分別設計了「大地社區」和「天空社區」供民眾平常活動使用。場內除了有運動員和觀眾分流的動線規劃外,也有專為殘障人士設計的無障礙通道。最重要的,也是台灣各個場館設計及監督單位都該看的,他們預留突發狀況發生時,可以立即疏散八萬名觀眾的逃生通道。
「與環境共生」,則是強調建材對天然資源的利用。隈研吾讓因為經濟發展而埋入地下的澀谷川重見天日,專程為主場館將澀谷川的河水引入下方埋設的灑水系統,這套系統除了為地面上的草皮灑水,也可提供草皮成長所需的熱量。為避免觀眾在日曬或酷寒環境下看比賽,屋頂塗上高日照反射率的塗料,還有太陽能電路板所產生的綠色能源,也提供現場空調及供暖設備運用。
圖/本文節錄自:《東京奧運634:TOKYO 1964.2020》一書,劉善群著,時報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