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陳慕義因為台獨立場被封殺？「抹紅」台北電影獎的台派，真的有搞清楚敵人是誰嗎？

《老狐狸》陳慕義未入圍台北電影獎，真的是因其台獨立場而被封殺迫害？

這幾天，關於演員陳慕義的發文，有許多東西被混淆，開立多個戰場然後混為一談，但既然「陳慕義因台獨而被台北電影節封殺」的論點，是支持陳慕義的人所堅守的價值，那這篇文章就談談這件事。

首先，我的結論是，在沒有確切證據之下，草率地一口咬定陳慕義的無法入圍與政治力封殺有關，我認為會抹煞了全體評審、影展工作人員與入圍／得獎者的專業性。

也就是說，是指名評審不顧電影技藝專業性的評比，將政治考量置於唯一標準，尤其是初選、複選評審數十人，這樣說近乎讓這些人扁平化，是在指稱這些人集體（或多數）都拒絕了台獨立場的演員——試問，這數十位評審，真的都是這樣嗎？或是，我們如何求證？

事實上，這些評審資料都是公開的，也能輕易查找。

台北電影獎評選過程分為初選、複選及決選三階段，初選評審共計16位，分為四大類評選，劇情長片類包括高炳權（導演）、陳璽文（監製）、傅天余（導演）、曾英庭（導演）、楊謹華（演員）；紀錄片類包括王婉柔（導演）、李家驊（導演）、張明右（導演）、黃琇怡（導演）、盧盈良（導演）；短片類包括陳保英（監製）、陳庭妮（演員）、廖明毅（導演）；動畫片類有王尉修（導演）、劉琬琳（導演）、蔡旭晟（導演）。

複選評審包括王耿瑜（導演）、吳瑾蓉（編劇）、李耀華（監製）、李銘杰（配樂／聲音設計）、林君陽（導演）、姚以緹（演員）、許瑋甯（演員）、陳若宇（美術），加上初選評審盧盈良、蔡旭晟、傅天余，由以上11位選出本屆台北電影獎入圍名單。

決選，是複選評審再加入評審團主席陳果（導演）以及李棟全（剪輯），共計13位選出本屆台北電影獎得獎名單。

而面對「陳慕義未能入圍的政治受迫」爭議，攤開《老狐狸》所處的劇情長片類別——去問問高炳權、陳璽文、傅天余、曾英庭、楊謹華、王耿瑜、吳瑾蓉、李耀華、李銘杰、林君陽、姚以緹、許瑋甯、陳若宇、盧盈良、蔡旭晟、傅天余等人。

有些人會說，「問評審也不會有答案，誰會那麼蠢說自己封殺台獨」，那麼，就去看看上述16名評審過往的發言、過往作品的意識形態。

從這些部分觀察切入，皆比起僅以陳慕義高舉揮舞「受政治迫害」的大旗為主要依據，更加立體、多元且具說服力——才有辯證「陳慕義因台獨而被台北電影節封殺」的底氣。

雖然許多時候，「評審團」能視作為整體，但是，今天面對的是「政治封殺」這種嚴肅的指控，我認為需要小心翼翼地看待，扁平化有時候是非常危險的。

陳慕義以及支持陳慕義的人，你們要指控、你們要擁有審判政治迫害的權力與決斷，在這件事上，就是必須得更加廣泛、細緻且條理分明——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政治並非影響個體，而是整體，所以，在下結論時，尤其會有嚴重影響時——我們不該更加謹慎嗎？

這就是我所談的尊重。

Photo Credit: 台北電影節

再來，從這件事出發，對於許多人輕易將台北電影節「抹紅」的說詞與指控，我其實一直不以為然。

今年決選評審團主席陳果，其成名之作「九七三部曲」——《香港製造》、《去年煙花特別多》、《細路祥》，去看看這些作品吧，片中說了香港、香港人在回歸中國時代氛圍下的不安、焦慮與難堪，看完之後，再來跟我說說，陳果的政治立場與面對中國的態度會是什麼？

甚至台北電影節今年也展映了《細路祥》。

再來，雖然邀請王小帥擔任國際新導演競賽評審團主席，從王小帥過往的作為，這是一件不妥，且值得批判台北電影節的案例。

但是，看看台北電影節原先將展映王小帥的《沃土》——《沃土》在今年柏林影展直到最後一刻才官宣進入片單，耳聞當然是龍標（放映許可證）的問題——因為這是一部描述中國土改迫害／殺害的電影。

《沃土》也在今年柏林影展世界首映時掀起一些討論，雖然因為工作時程安排，我在柏林影展錯過了《沃土》，但某位導演和我聊起這部片，他說：「王小帥拿著鏟子挖共產黨的祖墳，難怪被中國禁。」是我在柏林影展聽過，最血淋淋的評論。

現在的王小帥，也為了躲避中國等原因，移居英國倫敦。可以不喜歡王小帥，但請別無視《沃土》與中國的狀況。

所以，請這些大肆抹紅台北電影節的人，跟我說說，倘若台北電影節真的有明顯靠攏中國的傾向，找來拍過「九七三部曲」的陳果、展映在中國遭封殺的《沃土》，其道理何在？

再者，要抹台北電影節的紅，也應該全面討論此次片單，是否遭中國主旋律大舉入侵；除了這些之外，也可以去考察、驗證，台北電影節之上的機關台北市文化基金會是否有傾中之意圖——這些才會是全面性的舉證。

而台北電影節今年對於王小帥的處理不妥、對於曾珮瑜、陳慕義的入圍與否也可議論之，但是，陳慕義沒入圍與台北電影節的傾中、與台獨所受的政治迫害有關？這件事情至今，以我的觀察而言，仍無法草率下筆做出肯定結論。

白話點說，我從頭到尾的立場，都沒有說北影今年的所有風波不能質疑、不能討論——我認為北影對於陳慕義沒入圍所掀起的巨大風波，確實可以有更完整的解釋，例如評審具體的討論拉扯，又或是並未主動將陳慕義從男主角的報名移至男配角獎項的原因等等。

但是，以現階段的資訊來看，我還是要強調的是，我同樣無法武斷認定就是因為政治介入而讓陳慕義無法入圍，這是我對這個電影節、評審、入圍者、得獎者、工作人員的尊重。

除非有評審出面指稱，就是因為陳慕義的台獨傾向所以無法入圍；或是北影的整體調性傾向於中國等等資訊；又或是類似黃子佼那樣社會性死亡，我才有辦法對這件事下這種評斷。

舉例來說，去年金鐘獎，廣播金鐘的評審委員會主任委員陳清河當時表示：「站在性別平等這個紅線，從個人的部分，因為有很多的爭議，所以我們心裡面都有一個共同的共識，就是這條紅線是不能踩的。」

陳清河當時也強調，只要跟性平有關的部分，因為有社會觀感的底線，此部分經過討論之後，不希望個人的部份引起社會爭議，廣播金鐘的評審們對此共識度是高的。

也因此，從這句表態，我們才可以對於去年獎項下出明確的入圍評斷標準——某些人未入圍廣播金鐘獎，或許並非是因其專業領域的表現不夠好，而是因其他因素，乃至於政治力有關。

但就以「陳慕義因台獨而被台北電影節封殺」這件事來看，我目前都沒有看見能夠真正下判斷的東西；或許有人能，那就請提供完整清楚且有說服力的說明。

台北電影節今年有沒有做得不夠好的地方？有，我會說王小帥的「新導演」風波就是台北電影節該檢討，且未來應更加謹慎的例子。

台北電影節有沒有傾中傾向？以我的觀察，目前我會說沒有。而曾珮瑜被評審主動列入女配角的討論，乃至於到王小帥的風波，都不是我能拿來對「陳慕義因台獨而被台北電影節封殺」的判斷依據。

我無意護航今年的台北電影節，做錯事就改，但是草率抹紅也非所有人樂見——有幾分觀察、幾分證據，說幾分話——一碼歸一碼。

最後，在這次陳慕義後續的發文風波，我想請支持陳慕義的人回答我，陳慕義發文指稱蕭雅全沒有感謝演員，是對的嗎？

嚴厲點說，這些盲從支持的人，內心也知道，在這件事上，陳慕義的發言做錯了，但為了要保護這個新的政治明星，打造新的台獨神話，所以陳慕義不能犯錯，他必須得是一個完美的政治受害者的形象，才能用來高空轟打一個你們為此所創造、所想像出來的獨裁電影節。

而我要說的是，這次挺陳慕義的台派，窮盡一切力量抹紅台北電影節，接著轉身捧起髒水潑黑蕭雅全，真的有搞清楚敵人是誰嗎；真的有理解在對抗的是什麼嗎？

躁動過剩，看見黑影就開槍的狂飆民族主義，很多時候會演變成無意義的隨機獵巫，最後很有可能，誤傷的其實是同伴。

延伸閱讀

• 蕭雅全《銀幕魔幻》：《老狐狸》現場拍攝時，慕義哥最會頂嘴，他有很多主見
• 台北電影獎最佳劇情長片《老狐狸》場外風波炎上，陳慕義砲口轉向導演蕭雅全
• 道謝是有重量的——為什麼《老狐狸》陳慕義對蕭雅全的攻擊，我完全無法認同？
• 【2024柏林影展】主競賽得獎名單：韓國名導洪常秀的聖地，對當代政治、戰爭的反思與書寫
• 【關鍵專訪】金馬獎最佳導演《老狐狸》蕭雅全：關注「不平等」與「同理心」，從台灣貧富差距擴大的時代談起

【加入關鍵評論網會員】每天精彩好文直送你的信箱，每週獨享編輯精選、時事精選、藝文週報等特製電子報。還可留言與作者、記者、編輯討論文章內容。立刻點擊免費加入會員！

責任編輯：王祖鵬
核稿編輯：翁世航